走筆至此,亦須一言。族譜研究是當代家族史研究中極度重要的一環(huán)。研究者固然要關注所研究族譜、宗譜內所涉人物的個人命運、家族遭際,但更要注意大時代大變遷大背景下人物與家族、人物與社會、家族與社會之關系,細心體察。毛主席曾說:“如果家譜、族譜加以研究,可以知道人類社會發(fā)展規(guī)律,也可以為人文地理、聚落地理提供寶貴的資料。”〔參見《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(成都會議)》(1958年3月8—26日),此話為后來研究家族史、譜牒學者所常引〕此句話實可謂點出大歷史視野下譜牒學研究的意義。以今天眼光看,隨著科學技術發(fā)展,世界一體,信息互通有無,人文學科領域也觀念日新、層進日深,研究方法、研究視角呈多維狀況,同一件事,歷史學家有他們的角度,經濟學家、社會學家或遺傳學家看則是另外一個角度。當今進行譜牒學研究,均不免要同時關照它在考古學、歷史學、民俗學、人口學、遺傳學等學科之價值及意義。家譜的字里行間都存在鮮為人知的寶貴數據,家譜有著其他文獻不可代替之作用。
結合金先生此志稿,以為它有如下價值:
(一)家譜的符號是姓氏,它首先是其家族變遷史,亦為現代宏觀意義上的家族史研究提供史料。
(二)可以與《奉天府志》《八旗通志》《東華錄》《清史稿》《清史列傳》《清實錄》《滿文老檔》《玉牒》等正史相互參證,甚至可補史志之闕。要知往往方志、正史未備未詳,或者記載有誤處,或恰恰詳備于姓氏家譜之中。
(三)有助于為解決清史研究中所涉族內人物及歷史事件之爭,提供進一步研究之線索。
(四)為研究清代早期(雍正以前)愛新覺羅皇族內部宗族信仰 (主要指蘇努家族之事)、皇族與政治之關系,及清代制度史、外交關系史、經濟史、文化史、社會史、民族史、人口史,乃至北京史地文化,提供可研究的文獻資料。
金 先生他們這一支,在有清近三百年間,雖非被封爵至親王、郡王,但也是貝勒、貝子累代遞降至入八分的奉恩輔國公,世代擁有所屬佐領,世襲罔替,是真正的閥閱之家?!稘M文老檔》天聰元年十二月初八條,記大貝勒代善追述以前努爾哈赤時議政情況說:“爾先時尚不得入五大臣之列,臺基德格類、臺吉濟爾哈朗、臺吉杜度、臺吉岳托及臺吉碩托,早已隨班議政。因爾阿巴泰在諸弟之列,幸得六牛錄,方入諸貝勒之列,今爾欲欺誰乎?阿哥阿濟格、阿哥多爾袞、阿哥多鐸,皆系父汗分給全旗之子,諸貝勒又先爾入八分之列。”(參見中華書局譯漢本《滿文老檔》下冊)入八分,《大清會典》中注釋云:“天命年間,立八和碩貝勒共議國政,各置官屬,朝會燕饗,皆異其禮,錫赍必均及,是為八分。”(參見乾隆《大清會典》卷一,“宗人府·封爵”)此是后金時期,在當時特殊體制下,宗室中的高等階層成員所擁有的特權及其某種資格。其特權,不僅僅限于按八分分財務,最主要享有議政權,即參與朝政、處理后金(清)軍國要務權。當時能享有此權力者,在天命朝主要是宗室貴族中的旗主貝勒和非旗主貝勒,統(tǒng)稱“入八分貝勒”。杜度在他們同輩中,封貝勒最早,在戰(zhàn)場上智勇善戰(zhàn),終生征戰(zhàn),戰(zhàn)績恢宏。征戰(zhàn)朝鮮,若阿敏與杜度久占不歸,或擁兵自重,則八旗主力必將分裂,其后果必將造成后金、朝鮮以及清史之歷史改寫。他們這一家族在清初開國史上之重要性,不言而喻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