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走出心靈的余震
剛到安康家園,彭豪依舊對未知的將來充滿不安,“也不知道家鄉(xiāng)這邊到底會變成什么樣,以后自己一個人怎么辦?”他有很多心事想找人說,卻不知道找誰,只能一個人靜靜地待著,“有些話要和最親的人才能說。”
當時安康家園有86位具備教育、心理和護理經(jīng)驗的“安康媽媽”,專職負責災(zāi)區(qū)孤困兒童的學習、撫養(yǎng)、教育。但彭豪“那個時候特別不信任阿姨,總覺得是外人”。
在安康家園照顧了9年孩子的李書曼還記得,孩子們剛來時“有防備的感覺”。有時看彭豪心情不好,李書曼過去搭話,他卻不吭聲。他們的屋子也總收拾得干干凈凈,就怕挨罵。“感情和信任是需要用時間慢慢培養(yǎng)的。”她給情緒低落的孩子自處的空間,等他們平靜了,才走過去,有一搭沒一搭地隨便聊聊。
每逢父母周年祭,平時愛打鬧的男孩子會變得“很封閉”——放學回來就躺在床上,話也不說,到了飯點,水米不進。對此,安康媽媽什么也不說,把這幾個男孩拉到家園附近的田埂上,讓他們在水溝旁給爸媽燒點紙,說說話,哭一陣,回來后就好多了。
“這種情況下我們要做的、能做的,就是在他們不需要我們時,我們在旁邊看著;在他們需要我們時,一轉(zhuǎn)身就能找到人。”幾乎每個受訪的安康媽媽都認為,在震后的最初階段,除了讓心理醫(yī)生進行專業(yè)的干預(yù)外,他們能提供給孩子的,就是陪伴和依靠。
有段時間,一個宿舍的八個女孩兒輪著做噩夢,夢到地震,大家被嚇醒,然后開始哭。安康媽媽跑過來,守在她們身旁,或者把孩子叫到自己屋里,娘倆躺在床上,開始“扯話題”——“夢見爸爸媽媽就是他們在想你了。”黑暗中,阿姨在偷偷抹眼淚,然后笑著說:“現(xiàn)在有我在這兒照顧你們,沒關(guān)系的。”
彭豪還記得,“跟阿姨聊多了,熟悉之后,心里有什么話也就自然說出來了。”
之后,李書曼發(fā)現(xiàn),原本不愛說話的孩子會跑過來,跟她分享學校里發(fā)生的事。有時他們把老師獎勵的零食帶回來,給阿姨留著,自己卻舍不得吃。時間一長,年齡小的娃娃喊她“媽媽”,大點的則叫“李媽”或“阿姨”。比起一開始,彼此間的“距離要近一點”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