對于一個漂泊20來個年頭的人,深圳、東莞、惠州、長沙,偶爾懷念這些流浪的足跡。流水線女工、品檢、物料員、文員、商務專員、內刊編輯,每一份工作都充滿了回憶。這么多年,我雖活得小心翼翼,但一直恪守做為一名勞動者應有的尊嚴,自強、自立、自愛。有個寫詩的朋友,她說無論生活再怎么不好過,打死她也不進工廠,受不了那些框框束縛。最近又看到她寫的一篇關于找工作的文章,她說,在南方,最不好的去處、最無奈的選擇就是去工廠。而我似乎生來就注定只屬于工廠。
總有人說,那個寫東西的叫南方的人絕對不是站在他們面前的這個南方,我應是詩意和閨秀的,還會有婉約朦朧美??涩F(xiàn)實中的我長相不那么嬌秀。比起很多出來打工的60后、70后,我們80后算是幸運的。雖然也免不了顛簸和冷眼,流浪和無助,但我們有了改觀和前進的動力。在南方,那些痛過的靈魂、消失的靈魂我常常在深夜為他們莫名地祈禱和哀悼。
而今,我36歲了,在一家1600余人的民營企業(yè)里做總經辦專員。每天早上八點到公司,回到家常常晚上九十點,累得像個陀螺,不停旋轉??吹教稍谏嘲l(fā)上等我回家檢查作業(yè)簽名的女兒,我感到,無論生活是什么樣子,都值得我熱愛和堅持。
萬傳芳(生產計劃員)
南與北
這些年的行程,過于單調
一條綿延一千公里的鐵路,足以涵蓋
這段漫長的歲月。從青年到中年啊
東莞、宜昌,一個在南,一個在北
每一趟旅行,如在大地這塊布匹上
用水筆劃上一道印記
我試圖留下深一點的痕跡
然而,顏色略顯灰暗
那么多繪畫的人
用鮮艷的顏色,掩蓋了陳舊、破敗、灰暗
大地披著光鮮的外衣,有人說
你的足跡微不足道,許多人說
然而,我依舊用粗糙的手握住瘦弱的筆
在遼闊的大地上,吃力地留下一條彎曲的線
用它,連接南與北
下一趟,依舊沿著舊的線路行走
為了防止迷路,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
我和412房
這是我居住了八年的地方?,F(xiàn)在,它有了臨時門牌號:華泉路2號。在相當長的時間里,這棟樓地址不詳。地址不詳會帶來許多問題,其中最嚴重的一件事情是:不能以出租屋的地址辦理居住證。在廣東,居住證是一道護身符。
我居住的村莊叫謝山村,它是謝崗鎮(zhèn)的一個小村莊,這里,密密麻麻地分布著一棟又一棟的出租房。能住上單間已經不錯了,畢竟它不是地下室。我的房號是412,房租180元。
我在電線廠工作,職務是生產計劃員。工作是繁鎖的,同時也是充實的。我工作的工廠是五天八小時工作制,并不是下班工作就結束了。一天24小時,即使離開辦公室,都處于待命狀態(tài)。
每天下班,從走出廠門的那一刻起,我就是家庭主婦。從回家到晚上九點半,我?guī)缀醣患覄蘸洼o導作業(yè)這兩件事情纏著。九點半過后,若一切順利,我總算盼到了屬于我的一點時間。我終于有時間坐在書桌前看看書,或是寫一點文字。很慶幸我沒有別的愛好,也很慶幸在這十六平方米的地盤上,有一張屬于我的書桌。在喧嘩的都市,我有了一方屬于自己的地盤。我可以盡情地寫作,或者靜下心來閱讀。
寫作是一條苦旅,但是我偏偏走上了這條道路。我的所有的靈感,都源于真實的生活。然而,生活永遠比寫作重要。當我放下筆的時候,我看到的是生活的大山沉重地壓在我的頭頂。我必須扛著這座山,像一只蝸牛一樣慢慢地朝前爬。

孫廣鋒(泥水工)
西安的午后
這個下午與一切無關
從城北到城南
天氣忽然變得熱起來
雖然迎春花開得異常熱鬧
點燃了路邊的無數(shù)雙眼
春天呢?它究竟照亮了誰的道路
坐在街頭的陽光里
向自由的空間討一點輕閑
沒有人駐足或留意
一個外鄉(xiāng)人
靠在電線桿上懷想盛唐
或者,沒有人會將我當作一個乞丐
因此,我心安理得
并沒有虧欠誰的目光
這個下午與以往沒有什么不同
夕陽無限好
懷想一千次的理由
也找不到可以存在的意義
這是在西部大道的街口
行人匆匆
我獨享著這個慵懶的午后
坐成,生命的一個坐標
用雙腳走出的文字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