眨眼進入初秋,我們見到第74集團軍某旅裝甲技師兼駕駛員張景勇時,距離他被評為2023年全軍優(yōu)秀軍士已過去2個月有余。
此時,張景勇繁忙依舊:理論課堂上,他向戰(zhàn)友們講解自己編寫的兩棲戰(zhàn)車教材;陸地訓練場的攀爬架上、沙池里有他認真訓練的身影;海洋深處,他在驚濤駭浪中駕駛戰(zhàn)車熟練地完成高難度動作……
一
“張景勇,可算找到你了。趕緊,當兵去!”聽到村干部的話,年輕的張景勇騰地起身,向縣城飛奔而去。那一刻,他感受到了為夢想而奔跑的快樂。
2004年冬,張景勇離開山東老家,南下廣東,開始了自己的軍旅人生。彼時,這個曾經(jīng)計劃開出租車的山東小伙,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能與兩棲裝甲車結緣,在陸地上披荊斬棘,在海洋里劈波斬浪。
浩瀚南海,煙波浩淼,云譎波詭。
一次活動中,張景勇第一次見到了兩棲裝甲車。厚實的裝甲,寬大的履帶,高高揚起的火炮,深深震撼著他。
回隊后,張景勇心中就對兩棲裝甲車充滿向往。沒想到,入伍不到1年,他的夢想成真了——連隊推薦他參加兩棲裝甲車駕駛員培訓。
初入集訓隊,裝甲車構造與操作的復雜程度遠遠超過張景勇的想象,理論學習難度很大。不過,對戰(zhàn)車的癡迷讓他有了一顆不服輸?shù)男?,整個人就像一臺動力十足的引擎高速運轉,逐漸從駕駛員隊伍中脫穎而出。
入伍第3年,張景勇已經(jīng)成長為一名特級駕駛員。對于戰(zhàn)車所有的部件,張景勇都能做到熟稔于心,戰(zhàn)車的各種“脾氣”,他總有辦法對付,大家都稱他是“問不倒、難不倒、考不倒”的“技術大拿”。每當聽到戰(zhàn)友由衷贊揚時,他總是不好意思地擺擺手說:“哪是什么‘大拿’,我不過是喜歡擺弄、琢磨罷了。”
單位首批列裝某型兩棲裝甲車,張景勇主動請纓接下試訓任務,從此開啟了從工具間到裝甲車駕駛艙“兩點一線”的生活。3個多月后的一天,當張景勇走出裝甲車時,戰(zhàn)友們發(fā)現(xiàn)他雖面色憔悴,眼里卻閃著自信的光。
“戰(zhàn)場打不贏,一切等于零。”張景勇總在琢磨如何提高兩棲裝甲車對各種極端環(huán)境的耐受性,降低故障率。為此,他先后對戰(zhàn)車多處部位進行加改裝,使單位在重大演習中實現(xiàn)全裝參演零故障。
再次參加駕駛集訓,張景勇已從當年的學員,變成全旅駕駛員“總教頭”。授課中,他對戰(zhàn)車的熱愛深深地感染和激勵著大家。
一次集訓考核,駕駛員許航發(fā)現(xiàn),新的通路比平時訓練的通路窄了許多。他硬著頭皮駕駛通過,卻因撞到限制桿,被判不合格。
“通路這么窄,這不明擺著是故意出難題嗎?”走下訓練場,許航一臉不服氣。張景勇二話沒說,直接鉆入駕駛艙發(fā)動車輛。在他的精準操控下,戰(zhàn)車避開所有限制桿,猶如一只獵豹快速從通路中駛出??吹竭@一幕,許航當即豎起大拇指,心服口服。
二
長空萬里,海疆遼闊。
那天,夜色如墨,海上陰云密布,風高浪急??鐣円孤?lián)合軍事演習進入最緊張的階段。不遠處被燈光照亮的海域異常嘈雜。正在執(zhí)行夜間裝載登艦任務的一輛裝甲車,突發(fā)觸礁險情。車長報告,車輛右傾達80多度,隨時可能側翻沉車。
“海域陌生、視野受限。左側履帶掛礁,右側正被海水淹沒,必須盡快登車搶救。”
“戰(zhàn)車隨時可能側翻甚至沉海,必須確保不會發(fā)生傾覆才能進入。”
大家爭論不休。
“情況確實兇險,但戰(zhàn)車還能挽救,而且宜早不宜遲。”此前一言不發(fā)的張景勇已經(jīng)判明形勢,堅定地說,“我和兩棲裝甲車打了十幾年交道,從沒有讓任何一輛車沉海。今天也不能破這個例!”
海浪沖刷戰(zhàn)車的聲音,就像拍打在自己的心上。“戰(zhàn)車就是戰(zhàn)友,它是有生命的,我無論如何也要把它帶回去!”張景勇縱身跳出沖鋒舟,躍上戰(zhàn)車,扒緊左側車體,踩在齊胸深的海水里用腳來回試探。情況比想象的還糟,拖救車根本無法靠近,只能靠戰(zhàn)車自救挪下來。來不及細想,他迅速鉆進觸礁裝甲車的駕駛室。
駕駛室內(nèi),面對不斷涌入的海水,張景勇開始爭分奪秒地處置。“接通陸上動力,嘗試讓車輛觸礁的一側履帶從礁石上退回來。”他精準地執(zhí)行著自己推想的第一個救援方案。隨著引擎一聲轟鳴,裝甲車猛地向前一躥,來回搖晃,傾角卻進一步增大。由于傾角過大,車輛無法從礁石上獲取動力。一招未見效,張景勇迅速啟用第二套方案:讓戰(zhàn)車自己“游”出去!
他屏住呼吸。緊履帶,收懸掛,收尾板,關閉右側水門,點動接通動力,利用噴水推進器和履帶的動力,使車頭一點點原地轉向……短時間內(nèi),張景勇連續(xù)展開一系列超常操作。最終,戰(zhàn)車緩慢滑入水中,緩緩“游”出礁石區(qū)。張景勇長舒一口氣,腳底轟起油門,裝甲車引擎發(fā)出轟鳴聲,調(diào)頭駛向岸灘。
那天上岸后,張景勇顧不上休息,立即對車輛進行檢修。發(fā)現(xiàn)朝夕相處的“伙伴”并無大礙,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:“車輛無大礙,可以繼續(xù)執(zhí)行任務!”
“經(jīng)歷這么大的險情,還是好好檢修一下再開吧。”聽到大家把觸礁的裝甲車當成 “傷病號”,張景勇的倔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,大聲說:“咋能因為在海上嗆了幾口水就畏首畏尾,咱這車子可沒那么嬌氣。你說是不是?”他轉頭問裝甲車,讓戰(zhàn)友們哭笑不得。
“將來真上了戰(zhàn)場,難道因為車子出一點問題,就要棄車嗎?”張景勇問。見眾人不說話,他繼續(xù)說:“開上它,繼續(xù)行動。”
在張景勇堅持下,該車繼續(xù)參與行動。一切正如張景勇的判斷,這次觸礁事故并未影響它的戰(zhàn)斗性能,這輛“絕處逢生”的戰(zhàn)車順利完成了它所承擔的各項任務。
三
交談中,張景勇說起戰(zhàn)車的性能,可以說是了如指掌;說起自己的徒弟,他臉上滿是興奮和自豪??僧攩柶鸺彝ィ诒pB(yǎng)戰(zhàn)車的張景勇面露愧色:“因為工作原因,我長期不在家人身邊,把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和壓力,都撂給了家人。”
2016年,張景勇入伍的第12個年頭,他已先后榮立了二等功、三等功,此時轉業(yè)回家,應該可以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。“面對走與留,父母完全尊重我的意愿。妻子起初想讓我回去,當聽說組織上希望我繼續(xù)留在部隊干,立馬果斷地勸我留下來。”張景勇深吸一口氣,“說實話,我自己打心里也是舍不得離開的。”
2016年12月1日,部隊公布留下來的人員名單中,出現(xiàn)了張景勇的名字。他將這個消息告訴母親,母親嘆了一口氣,說:“兒啊,既然選擇留下來,就好好干吧。”
聽了母親的話,張景勇下定決心,要在部隊好好工作,干出成績,給年邁的父母帶去一些精神慰藉。
然而,讓張景勇沒想到的是,就在那次與母親通話10天后,他接到姐姐來電,說母親突發(fā)腦血管堵塞(腦卒中),因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導致癱瘓在床。
“當我趕到醫(yī)院時,一向疼愛我的母親居然不認識我了。” 張景勇說到這里,眼睛里泛起淚光。“我心里常常忍不住想,如果自己早點轉業(yè)回家,多陪陪母親就好了……”
夕陽下,張景勇將目光投向剛剛保養(yǎng)完的裝甲車,微笑著說:“戰(zhàn)車是我的武器,也是我的第二生命。照顧好這個朝夕相處的‘伙伴’,我責無旁貸!”(茍文彬 李浩琦)
(來源:解放軍報)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