彈道無痕，絢爛永恒

“他這個人，渾身上下都有光！”

——鄰居俞建中

邱黃成的筆記本記下了他對工作和人生的眾多感悟。

2019年6月中旬，邱黃成突然出現(xiàn)了喉嚨嘶啞、咳嗽等癥狀。當時，他正在高原執(zhí)行演習(xí)任務(wù)，以為只是得了普通感冒，沒有在意。

6月28日，就在他準備再次走上西北戈壁演習(xí)場時，病情突然加重。他感到視力模糊，右肢麻木，而后被診斷為顱內(nèi)多發(fā)淋巴瘤。

后來，病情突然惡化，邱黃成在距40歲生日只有兩個多月時突然離世。

他走后，每個人都努力回憶他?？墒?，雖然想不出什么驚天動地的事，卻記得一些溫暖的細節(jié)。就像導(dǎo)彈劃過天際，彈道歸于無痕，壯美和絢爛卻永遠刻在了人們心中。

周慧晶至今保存著認識邱黃成以來所有的愛情見證：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她穿的藍色毛衣，邱黃成駐訓(xùn)時用戈壁石頭為她打磨的一顆白玉般的“心”……

她依然記得初見邱黃成時的情景：軍地聯(lián)誼會上，邱黃成拿了一朵花走向她，她卻沒有接受，他回去便把花養(yǎng)在礦泉水瓶中，把掉落的花瓣拼成心形拍照發(fā)給她，表明“心心相印”。

結(jié)婚后，邱黃成從來不讓妻子在冬天動手洗衣服，以至于她都習(xí)慣了將衣服堆在那里等他回來。直到有一天，看著一堆衣服，她意識到，丈夫再也回不來了。

女兒勛勛記得，爸爸平時很少回家，但回家就有一條規(guī)矩：所有人都不能玩手機，要好好陪伴在一起。爸爸回家時會給她帶好吃的，會在周末帶她去爬山、抓魚；爸爸帶著她用貝殼做的風鈴獲得了學(xué)校手工比賽一等獎，爸爸還說要把她的獎狀貼滿一面墻……

戰(zhàn)友們回想起老隊長經(jīng)常說的一句話：部隊是家庭，戰(zhàn)友是親人。那年，邱黃成晉升副營職，符合申請公寓房條件卻主動放棄了。他說：“我在市里的房子雖然離單位遠了點，但坐公交車也還方便，把名額讓給更需要的戰(zhàn)友吧！”

還有一次，一名退伍老兵不慎被騙入傳銷組織，逃出來后，第一時間找到邱黃成求助。邱黃成不僅買了車票送他回老家，還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了他，自己卻沒錢坐公交車回去。

“他這個人，渾身上下都有光！”鄰居俞建中、朱玉飛夫婦聊起邱黃成時眼含淚花。邱黃成與老兩口做了10年鄰居，兩家人過成了一家人，飯在一起吃、有事一起擔。老人年邁的母親住在養(yǎng)老院，只要周末休息，邱黃成就開車陪他們?nèi)ヌ酵Ｒ淮?，俞建中隨口提起想利用樓下的平臺種點花草蔬菜，沒想到，過了幾天，邱黃成就把土背了回來。

邱黃成犧牲后，二老痛心不已。俞建中專門為他寫了一首歌，一唱就淚流滿面。朱玉飛哽咽著說：“想起來就心痛，他走得太快了，還那么年輕！”

邱黃成曾在日記中寫道，要“像雷鋒一樣做人，像白求恩一樣工作”。然而，他還有很多的研究沒做，就被迫告別了訓(xùn)練場，對身邊的人還沒有愛夠，就再也沒有時間和機會了。

他曾對妻子許諾，要帶她去大草原騎馬、看星星，準備在2020年帶女兒去迪士尼玩，“奢侈一次”。

在生命的最后時刻，意識模糊的他還惦念執(zhí)行下一次任務(wù)，問戰(zhàn)友：“名單確定了嗎，沒有定的話把我報上去……”

如今，這些他無法實現(xiàn)的愿望，都化作了戰(zhàn)友和親人對他無盡的懷念。

其實，在日記里，他不止一次思考過關(guān)于生死的問題。1999年的一天，他寫道：“人的生老都遵循自然，只要人的一生活得有意義，就不會害怕死神的臨近。”

20年后，他匆匆告別了自己充滿意義的短暫一生。

因為有愛，所以感動

■解放軍報記者 王衛(wèi)東

采寫邱黃成先進事跡，可以說是記者多年采訪生涯里，“感動指數(shù)”最高的一次，又是遲遲難以下筆的一回。

說“感動指數(shù)高”，是因為他就是個普通的基層干部，他身上發(fā)生的那些事，一件件、一樁樁，講的好像就是身邊的你、我、他，平凡而真實，細小而動人。

遲遲下不了筆，不是因為采訪不深不細，也不是因為邱黃成生前缺少精彩的故事，而是他的短暫軍旅人生，平凡中彰顯出非凡，普通里深藏著優(yōu)秀，處處讓人感受到他的“特別”，以致取舍中一時找不準下筆的最佳突破口。

采訪中，記者不止一次向邱黃成身邊同事求證，從營長到連級單位任技術(shù)干部這幾年，面對“落差”，邱黃成到底有沒有過不滿與抱怨，工作上是否有起伏變化，答案都是否定的。記者也多次與媒體同行、熟悉邱黃成的領(lǐng)導(dǎo)探討，為什么從他讀初中就開始寫的11本厚厚日記里，找不到一句“負能量”的話，哪怕是工作之余的一絲情緒發(fā)泄。大家認為，是因為他初心如一，心中有愛，懂得感恩。

邱黃成的妻子說，他不懂浪漫卻愛得深沉，所以倆人始終恩愛如初。對門鄰居說，邱黃成樂于助人，與鄰10年，家中重活都是邱黃成幫著干。戰(zhàn)友說，邱黃成對自己“摳”，一件襯衣穿了10多年，對他人卻很大方，老家修路建房他一捐就是上萬元，幫戰(zhàn)友幫鄉(xiāng)親從不在乎錢數(shù)。同事說邱黃成很容易“滿足”，一次表揚他能興奮好幾天……

無論順境逆境，心有大愛的邱黃成，一直活在愛的暖流中，也用愛感動著其他人。在日記里，在閑談中，他不止一次吐露，他很愛這身軍裝、很珍惜這份事業(yè)。所以，他在戰(zhàn)友心中是“陽光男”“熱心腸”，是“正直派”“硬標桿”。住院期間，邱黃成多次癲癇發(fā)作，陪護的戰(zhàn)士吳啟平生怕隊長咬斷舌頭，情急之下幾次把手指放到隊長嘴里。

因為有愛，所以感恩。“組織就是一座山，我是山上的一棵小草，不是因為我高，而是因為山高。”他曾在日記里這樣寫道。旅衛(wèi)生隊隊長宋志普剛畢業(yè)那幾年，覺得待在基層難有作為，萌生想調(diào)走的念頭。成長經(jīng)歷相似的邱黃成知情后開導(dǎo)他：都往大醫(yī)院跑，基層兄弟怎么辦？我們都來自農(nóng)村，可不能當了干部就忘了本。

強軍有你，因為有愛，所以感動。在戰(zhàn)友們的深情回憶中，不講小我、時時忘我的邱黃成，如同強軍路上的一縷陽光，用對軍隊的愛、對戰(zhàn)友的愛、對家人的愛，用“小人物”的大情懷，溫暖大家一路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