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期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們,總愛說“歲月靜好”,其實,哪有什么歲月靜好,只不過是在你甜美入夢時,有人在為你默默站哨守衛(wèi)。今天的軍旅文學(xué)之窗,播送散文《海防哨所的驚魂一夜》,為您講述海防哨所官兵鮮為人知的執(zhí)勤故事。

(漫畫:二兜)
夜色漸漸籠罩下來,海風(fēng)吹著尖厲的口哨,海浪向海岸發(fā)起猛烈的進攻,發(fā)出隆隆呼喊,聲似雷霆萬鈞,勢如萬馬奔騰,似乎要把山頂突出部的哨所卷進波濤洶涌的大海。
這是在我的軍旅記憶中,印象最深刻的一個情景。那年,我從千里外的軍區(qū)機關(guān)大院,來到這個海邊一線哨所,準備在此住一晚,體驗一下邊防哨所的生活。
這個哨所的位置十分特殊,三面環(huán)山,一面臨海,地勢險要。哨所所長名叫陳亮,是名士官,個兒小,敦實,皮膚黝黑。他簡要地向我介紹了哨所的情況,當我提出晚上要站一班哨時,他顯得有些為難,一個勁兒地說不行。在我的強烈堅持下,只好安排我和他一起站凌晨的一班哨。
凌晨1點30分,我和陳亮一起上哨了。島上此時溫度驟降,盡管我裹著大衣,但海風(fēng)吹來,依然禁不住打了個寒顫。海面黑如鍋底,什么也看不見。而身材單薄的陳亮,渾身精神十足,仿佛感覺不到寒冷。陳亮說,其實,這個季節(jié)的風(fēng)根本不算什么,最厲害的是冬天的風(fēng),吹到臉上似刀子刮,疼痛難忍,沒幾天,臉上手上就會裂開一道道血口子。
哨所分上下兩層,樓下是宿舍,樓上是值班室。陳亮先帶著我來到哨所的二樓,只見他熟練地打開夜視器材,變換著多個角度,將附近海面搜索了一遍,未見異常后,又帶我到哨所四周巡邏。他一邊走,一邊如數(shù)家珍地向我介紹這個坑道與何處相通,那個地方曾發(fā)生過什么,遇到緊急情況該如何處置……
路過哨所前一棵枯死的馬尾松時,陳亮停下腳步,告訴我這棵樹叫“勵志樹”。他說,他剛來哨所站崗時,還沒有建崗樓,執(zhí)勤時怕被臺風(fēng)吹跑,就將腰帶和人一起綁在樹上,漸漸地,樹干中間的皮被磨光了,時間一長,樹也干枯了。為了激勵一茬茬的官兵愛所守邊,就給樹起了這個名字。每當新兵進哨所,哨所都會組織他們在樹下上一堂課,激勵他們繼承光榮傳統(tǒng),守好每一寸海防線。
在巡邏路上,我問陳亮,長年累月守在這里,除了生活枯燥乏味外,最苦惱的是什么?他說,主要有“三怕”:一是怕臺風(fēng),因為臺風(fēng)一來,執(zhí)勤和生活十分不便,接哨都要走坑道,一個不小心就會被風(fēng)刮下海;二怕毒蛇和蜈蚣,每到夏季,它們就會頻頻造訪宿舍,甚至爬進戰(zhàn)士們的衣褲里,稍不注意就會被咬傷;三是怕霧,云霧滿山飄,衣服在霧中陰干后,總有一股難聞的鹽巴味,由于常年在霧里執(zhí)勤,有的戰(zhàn)士患上了關(guān)節(jié)炎等病癥,一直難以根治。
站完崗后,我獨自回到宿舍,渾身冰冷地鉆進被窩里,盡管蓋的是專門為我準備的招待被,可蓋在身上潮濕又沉重,散發(fā)出難聞的霉味,加上宿舍內(nèi)濃濃的汗味和海上飄來的魚腥味,過了很久,我才有了點睡意。
正當迷糊之時,也不知道何時回來的陳亮起床的聲音把我吵醒了。我小聲問他什么事,他說:“有情況!”說完便抓起手電迅速跑出排房。一聽“有情況”,我的心陡然揪了起來,我明白,海邊一線哨所的“情況”是說來就來的,容不得半點馬虎,于是,我也趕忙穿上衣服沖了出去。
哨所在懸崖下面的避風(fēng)處養(yǎng)了一只狗,正對著大海,遇到情況就可以及時報警。剛才陳亮在床上聽到今晚狗的叫聲有些不對勁,便起床來看個究竟,他們前段時間就協(xié)助地方抓了幾個偷渡的。
從哨所下到海邊沙灘,有條陡峭狹窄彎曲的小路,有十多米高,行走不便,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去。陳亮關(guān)掉手電,和我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向下面搜索過去。下到半山腰,陳亮示意我留下,他先下去,說一起下去真遇到情況被對方控制,連個報信的都沒有。聽他這一說,氣氛陡然更加緊張。說完,他端著槍繼續(xù)沿著小路向下搜索。
我靜靜蹲在小路旁的草叢中,借助夜幕下微弱的亮光向下觀察起來。漆黑的大海上,海浪的怪叫和海風(fēng)的嗚咽,讓我的心懸了起來,峭崖下狗的叫聲依舊沒有停止,間或還有撲咬之勢。
5分鐘,10分鐘,20分鐘過去了,哨所下面沒有半絲動靜,陳亮也沒有返回,狗吠聲仍未停止。莫非,陳亮真遇到“情況”了?我連忙找了棵樹隱蔽起來,隨即靠著樹打開了槍的保險,準備隨時處置突發(fā)“情況”。
半個小時后,陳亮終于從懸崖下的小路上來了,我揪著的心也放了下來。原來,他搜索到下面后,為了不暴露,就先潛伏在草叢中觀察了20分鐘,確認沒發(fā)現(xiàn)什么動靜后,才走近狗窩。走近后才發(fā)現(xiàn),有一只足有半個臉盆大的海龜爬到了狗窩前,狗見有“不速之客”侵犯自己的領(lǐng)地,才不停地蹦跳狂叫。陳亮迅速處理了這個情況,并在周圍仔細搜查一番后,沒發(fā)現(xiàn)什么,這才放心返回。
回來的路上,我問陳亮是不是經(jīng)常遇到這樣的情況?他說在這樣特殊地點站崗執(zhí)勤,寧可辛苦上百次,也不能漏過一絲情況,可以說,睡覺都要睜著一只眼。晚上稍有風(fēng)吹草動,不管是刮風(fēng)下雨或是電閃雷鳴,都要及時起床,確保海防線的安全。
和陳亮回到哨所后,我早已困得不行,上床后很快進入了夢鄉(xiāng),后來也不知道陳亮起來過幾次。
醒來時,海邊已經(jīng)升起紅日,哨所和沙灘披上了絢麗的霞光。戰(zhàn)士們披著金燦燦的霞光,開始在山間小路上跑步。對我來說,昨晚無疑是驚魂一夜,而對常年戍守在這里的他們來說,只不過是尋常的一個夜晚而已。
結(jié)束了哨所的體驗生活,我就要離開。行至山腰,我回望山頂?shù)纳谒?,想著天天在這海防前線站哨值勤的戰(zhàn)士,我的內(nèi)心久久不能平靜。
這些年,有人常說“歲月靜好”,其實,我們并沒有生活在一個和平的年代,只是生活在一個和平的國家。哪有什么所謂的歲月靜好,只是因為有千萬名軍人忠誠的守護!當你每晚甜美入夢時,邊關(guān)哨所,天涯海角,還有許多的哨兵遠離父母親人,在黑夜里默默為你站崗守衛(wèi)。
(作者:李根萍)
(來源:央廣網(wǎng))

